朱老知道我生性恬淡,与中医界同仁交流不多,鼓励我走出去:“您多参加一些学术活动,这对中医学术的推进有贡献!需要像您这样有理论、有经验、有创造力的人再多一些,中医事业就有希望了。”我多次听到周围的同事们讲到:他们在出席各种会议时,经常颇感意外地从朱老口中听到彭坚的名字。无论是在深圳李可老中医学术经验国际会议上,还是在北京风湿病年会上,或是在同济大学讨论中医的学术会议上等,朱老总是利用自己讲话的机会推荐我和我的著作。他多次自己掏钱买拙著送给人,购书的总数量不下50本。我听说后,忐忑不安,要朱老开一个赠书名单给我,由我来送,因为湖南长沙有一个书店专卖我的书,便宜很多。朱老在电话中呵呵一笑,说:“那好呀!以后就在那个书店买你的书,要他们打最低的折扣给我。但我不要你送,我是买来送给自己的门人、弟子和朋友的,每人一本,让他们读读你的书。”听到吴仪副总理“裸退”之后想学中医,要读《黄帝内经》,他马上打电话给我,让我寄一本由我签名的《我是铁杆中医》给他,他连同刘明武写的《换个方法读内经》一起,以他的名义,用挂号信寄给吴仪副总理。并致函说:“估计书送达后,可能会有回信的。”
听闻2014年拙著《我是铁杆中医》将再版,由60万字增订到82万字,朱老特意用大红烫金的纸,撰写了一首藏头诗“彭坚教授颂”相贺:“彭铁杆医,坚不可摧,教诲育才,授人以渔,济世仁怀,世人齐欢。九五叟朱良春壬辰春月。”他嘱咐我要印成彩页放在增订本的前面。我愧不敢受,他只好将标题改为“寄语彭坚教授”,内容不变,用白纸书写。并建议我把两份条幅都寄给人民卫生出版社的编辑,如果他们选择白纸写的,就把红的留下来裱好,留作纪念。我的法国学生余博通节译了《我是铁杆中医》,美国学生石亨瑞翻译了全书,准备出版,他都欣然作序、题字。这一切都令我既感动又忐忑不安,老人家给予我这个后生晚辈的关爱,实在是太多了。朱老为人极为谦虚、厚道,他不光对我如此,凡是有人登门拜访,他都亲自接待,有人写信请教,他都亲自回复,详细作答,老人还要坚持门诊,查房,写作,每天辛苦繁忙,子女心疼,劝说无效,让我也做做工作。2015年,他问我:“你还有什么写作计划没有?如果有,早一点把提纲告诉我,趁我还在,也好给你写个序,留几个字。”其时我正在酝酿撰写一部新书,当然求之不得,但知道他已重病缠身,并在为《朱良春全集》的出版忙碌,年将百岁,事必躬亲,不顾老之已至,仍然博极医源,精勤不倦,焚膏继晷,兀兀以求。我不忍心开口,总是想再等等,等他忙完了自己的大事,我再去叨扰。未曾料到,老人家突然发病,驾鹤西去,天人永隔,令我锥心疾首,抱憾终生。
痛失了朱老的题词、赐序,在2016年9月出版的《彭坚汤方实战录》扉页上,我只能印上与朱老的合影,并致辞:“谨以此书祭奠这位当代杰出的中医临床大家,以感恩他对我犹如慈父般的鼓励与关爱!”朱老高尚的品格,奋发的精神,对中医事业的历史使命感,对后学的爱护与提携,对患者的同情与关怀,治学之严谨,为人之厚道,是我们永远学习的榜样。